夜里,霍翎遣人给她送了只琉璃瓶过来,瓶里装着满满的蜗牛。
江善芷愕然地问送蜗牛来的宫人:“送这东西给我作甚?这哪来的?”
宫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只好道:“奴婢不知,好像是安乐侯送来的。”
“……”江善芷抚额,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
那厢江善芷苦恼于左一江之事,这厢姜桑梓也已欲哭无泪。
她怎么都没想到,霍翎召她入宫的借口竟然是要她替太皇太后抄经!三月初五是南华寺的菩萨寿诞,太皇太后每年都要抄十二卷经书送去佛前供奉,只是近年她年事已高,眼睛也花了,无法伏案抄经,便想寻个书法好的人来代为抄经,霍翎便叫霍熙平推荐了“江善芷”。
故而这回进宫,姜桑梓住的不是霍熙平的圆和宫,而是太皇太后的慈照宫。
说起这位太皇太后,那也是个妙人儿。
太皇太后并非嫡后,更不是先皇的亲祖母,她原是圣祖皇帝身边的宫人,胆小怕事在宫里装傻充愣以求明哲保身,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圣祖帝的眼,一朝临幸便封了安嫔。圣祖帝多情,后宫妃嫔众多,皇子皇女也多,是以后宫争斗严峻,惠文先帝原不过是他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亲母又早逝,故一直不得宠,在后宫生活不易,当时还只是安嫔的太皇太后无意间帮了他两把,倒叫他记在心上,一直不忘。
后来圣祖帝病逝,几王夺嫡,安嫔无嗣,便未参与任何一派,故而得以保全到最后。惠文帝攻入皇城后,在圣祖皇帝的遗物里竟找到要立安嫔为后的诏书,玉玺都已盖好,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昭告天下。为了还幼年的恩,也为了彰显仁孝,再加上安嫔身后没有外戚,惠文帝便将这诏书公开,追她为后,进而以太后之位待之,留她于皇城中颐养天年,到了霍汶这代,安氏已历三代帝王的兴衰荣辱,从区区宫女做到了太皇太后。
世人都说她运气太好,可姜桑梓却觉得这位太皇太后并不简单。
所谓大智若愚之人,说的便是她吧。
她只过她的平安日子,后宫诸事不理,如今年事已高,就爱听些大戏与评弹,给人做做媒,亦或诵诵经,若褪了那身华服,她便是兆京城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位富家老太太。
姜桑梓在慈照宫呆了几天,抄经累了也陪太皇太后听评弹,评弹唱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编得漏洞百出,架不住太皇太后喜欢,有时竟还听得抹眼泪,姜桑梓还要往前劝她。
她倒也很快丢开,说说笑笑又是一日。
这日来了个新的女先儿,为投太皇太后所好,唱的是前朝献帝独宠苏妃之典故,说的是三千宠爱在苏妃,六宫无人出其左右,这本是段宫闱的野史情话,在正史之中却是这苏妃祸国殃民,蛊惑皇帝以至外戚干政,惹得民怨沸腾,最后被逼缢于嘉阳山。
女先儿要唱自然赞帝妃深情,那唱词凄美,声音婉转,幽幽而鸣,嘤嘤而泣,唱到苏妃缢亡,献帝恸哭之时,旁边听曲的人无不暗暗抹泪。
姜桑梓素来不喜儿女情长的故事,听到这样的曲子无甚感动,反有些昏昏欲睡,正偷偷闭了眼,冷不丁听到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响起:“歇了吧,哀家不听了。”
她只好又打起精神睁大眼。
太皇太后并没如往昔那样感动,也没笑,倒有怔忪,半晌方淡道:“给她点赏银打发走吧,这样的曲子,以后别到宫里来唱了。千载帝王事,为王不易,为后亦不易。你要他全心待你,可这江山天下摆在眼前,他纵有全心待你之意,又何来那份余力?后宫前朝息息相关,都是两难的境地,你既不愿他为难,又不想委屈了自己,便只好自私点,少爱一些,少要一些,退步的余地也就大些。柳华,你说呢?”
柳嬷嬷知道她这是想起旧事,便含笑道:“太皇太后所言甚是。佛曰舍得,先舍而后得,这世上从无双全之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