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耐心听着,他的面容上没有情绪地流露,修长的手持笔在打分表记录着什么。
“对方四辩,你不觉得你的观点太过局部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吗?”正方一辩那个双马尾女孩站起来反驳许以纯的发言,“那我且问,网恋处于风险状况下,它产生的是靠谱的爱情吗?”
“你难道要去以你极少数的网恋奔现成功的案例来肯定一个毫无说服力的观点吗?你真的有好好研究过这个问题吗?”
“请对方四辩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双马尾女孩似乎看出了许以纯新人的局促,认定她将会是很好的突破口,于是将问题的矛头全都抛给许以纯。
许以纯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她不习惯很激烈和别人争辩什么,正想组织语言开口,却发现自己拿着话筒的手不断发抖。
她真的会被自己这个泪失禁体质气哭。
波霸奶绿
◎“你,你先别哭。”他有些不知所措。“先下楼,我送你回去。”◎
“对方一辩举例时洋洋洒洒举出伟人对婚姻的看法给网恋不能走向婚姻扣上帽子,那我问你,伟人的那个时代,有现在的网络社交软件吗?他们网恋吗?”许以纯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鼻涕冒了泡。
柳青柔忍笑默默给她递上纸巾。
宋言听到那句“伟人网恋”的时候,实在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还有,爱情的产生首先是情感,现实恋爱达成感情的共鸣效果肉眼可见的比网络要劣势,否则为什么这么多人习惯将网络作为树洞发泄情绪?再者,网恋他就不见面了吗?是一辈子不见了吗?时间的考验更是对他们爱情忠贞的考验。”许以纯掐着自己手掌虎口的位置,想利用疼痛让自己镇定。
这段话说下来的时候,她声音都在颤抖。
“对方四辩,我认为你还是先冷静自己的情绪再发言吧,并不是你越激动就越有理。”双马尾姑娘咬着不放。
许以纯听到这句话有些破防,“对方一辩,我没有激动。”话虽这么说,但是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那一刻,许以纯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观众们没有被许以纯的观点折服,倒是被她哭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吸引了。
“怎么辩论还能哭呢?心理素质不行啊。”
“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辩论赛不就是讲道理吗?又不是看谁可怜。”
“是辩论社新来的吗?长得还挺可爱,哭起来好像更可爱了”
观众们在台下小声讨论起来。
“好,先暂停,中场休息。”裁判位上的陈砚起身打破了僵局,他眉头紧锁,起身直径走向许以纯。
许以纯放下话筒,掩面抽泣了起来,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出来。”陈砚的声音清清淡淡,但是很有威迫感。
许以纯拿过纸擦了擦眼睛,便跟着陈砚身后出去了,会议室的门被他顺手关上,夏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俩的背影。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下去的预兆了,云层压着金色夕阳的余晖,天际被染成浪漫的粉色。
安全通道的楼梯口,比许以纯高出一个头的陈砚扶着楼梯把手,许以纯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你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不适应辩论这种激烈的氛围?”陈砚开门见山,他别过头没怎么看许以纯哭的样子,有些不怎么忍心看,除了家里那个上幼儿园妹妹喜欢哭闹外。
陈砚很少见异性哭。
“我是泪失禁体质。”许以纯小声解释着,她短时间内无法快速平缓心情。“其实我没那么脆弱,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但是身体是控制不住对吗?”陈砚帮她把剩下那半句话说了出来。
许以纯点点头。
沉默了一小会,陈砚下了定论。
“你不适合辩论。”
许以纯的心一沉,她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办法去反驳。
一个连身体反应都不能控制的人,怎么能够平静地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的观点呢?
“所以呢。”许以纯不傻,“你是想让我退出辩论社吗?”
“嗯。”陈砚冷声应着,不容反驳。
许以纯的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她讨厌被人否定的感觉,想起熬夜准备的资料,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辩稿,脑海里幻想了很多次赛场上自己说服全场的模样,她不甘心。
“我还是希望,你听完我这场辩论,再做定论。”许以纯一字一句地说,她抬眸用手扇了扇自己眼睛附近的位置,让眼泪最快地晾干,深呼吸,转身就回到了赛场。
头也没回。
陈砚看着她挺傲的背影,眸色有些触动。
回到了赛场,继续刚刚的辩论,已经快到尾声了。
许以纯死死攥着话筒,骨节发白,指尖也泛红,好似嵌了进去那般用力。
“如果不能够和灵魂达成共识的人携手步入婚姻,我认为这是人生的遗憾。”许以纯随着自己的心所说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稿子,直直地看向对方一辩:“爱意的存在方式有多种,你有什么办法证明看似幼稚的聊天截图和游戏战绩中没有心动的迹象呢?爱情既然产生,又为什么不能走向婚姻呢?”
陈砚记录的手顿了顿,似乎这番话说进了他的心里。
“网恋当然能成为婚姻的有效途径,现实中的爱情就会很如意吗?我认为所有的爱情都会有它的风险,你不必强调这全是网恋的弊端,不靠谱的永远是隔着屏幕的人。”
“随着时代的发展,网络制度的完善,网恋将会成为婚姻的有效途径已是不争的事实。”
发言时间截止的时候,许以纯已经完成了她的发言,她问心无愧,这是许以纯大学第一次参加辩论,第一次有勇气在眼泪流下来后还坚持述说自己的观点。
她的内心毫不懦弱,她只是厌恶自己这泪失禁的体质。
台下观众也受到触动,夏乔带头鼓掌,她满含泪光,眼神像极了看着自己女儿长大成人欣慰的老母亲。
“太棒了小酒精,你终于能克服自己了,我还录像了,你看,后面的发言声音都不颤抖了。”夏乔兴高采烈地跑到许以纯面前,给她看着手机。
后者看起来似乎提不起兴趣,耷拉着脑袋,马尾也松弛了下去,刘海遮掩着少女的眉眼。
夏乔像是捧着坏掉的玩具那般捧起许以纯的小脸,脸上的肉团成一小团,嘴巴嘟嘟,眼尾微微下垂无辜状态,漆黑的瞳孔湿漉漉地看着夏乔。
“你咋啦?”夏乔上看下看,生怕许以纯哪里坏了。
“辩论社不要我了。”许以纯哼哼唧唧地说道,她在夏乔面前就会很显柔弱,小手扒拉着夏乔的衣襟,整个脑袋瓜靠上去。
“谁说的?陈砚?”夏乔立马反应了过来。
“嗯。”许以纯点点头。
夏乔这时看见陈砚站在讲台上整理资料以及残余的垃圾,他那边是岁月静好了,小酒精却受了委屈,做闺蜜的,自然看不下去。
“走,去找他理论!”夏乔愤愤不平。
“等会我再找他问问明白。”许以纯蹭了蹭,声音略带鼻音,“让我冷静冷静。”
“唉,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小哭包了。”夏乔无奈摇头。
“什么啊?”许以纯一惊。
“表白墙啊,刚刚有人偷怕你,还拍到陈砚带你出去,说是什么辩论社社长欺负新生,评论区还未你打抱不平呢。”夏乔把手机给许以纯看。
许以纯接过,果然如此,估计陈砚自己都没有想到有天自己优秀学长的人设会这么崩塌。
“你先赶紧洗白啊。”许以纯嘴上这么说,但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被骂的是陈砚。
“算了吧,他跳黄河都洗不清,你如果被他赶出社,就更洗不清了。”夏乔“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眼看着陈砚匆匆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许以纯便起身准备追过去。
“你先回去吧,顺便把我包送回寝室,我找他聊聊。”许以纯和夏乔这么说着。
又是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陈砚宽大的背影遮盖住绿色逃生标识,他侧了侧身,瞥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许以纯,陈砚平静地将手里的垃圾扔进桶里,然后准备倾听许以纯的开场白。
“我刚刚说得还行吧。”许以纯就是想让陈砚把自己留在辩论社,她拐弯抹角尴尬地开了这个口。
“嗯,还不错,准备很充分。”陈砚出乎意料没有否认她。
“那”许以纯搓揉着衣角,她紧张时候的惯用动作,因为灯光昏暗,她看不清陈砚脸上的情绪。
“但是你们队还是没有赢。”陈砚干脆直接把比赛结果告诉了许以纯。
“啊?为什么?”许以纯歪着脑袋,失落的表情便这么写在脸上。
“案例太少没有对面有说服力,站的角度虽然新颖,但还是狭隘了些。”他顿了顿,“况且还有某人说到一半哭鼻子。”陈砚后半句有些开玩笑的口吻。
许以纯静静地听着,她听不出这是陈砚的玩笑话,只觉得他是在挖苦自己。
好容易心底给陈砚立下的暖心学长的人设彻底崩塌,这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只是想问问自己的表现,是否可以留在辩论社而已。
陈砚察觉对面沉默良久,他试探性地开口:“你不会,还要哭吧?”
“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哭是不是!吵架吵不过,哭鼻子多给你们辩论社丢脸啊!”许以纯再次破防,仗着灯光昏暗,想必陈砚也不一定能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干脆就把自己的情绪抒发出来好了。
陈砚微微皱眉,他摸了摸口袋,哦,短t没有口袋,没有纸巾,两手空空,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一时间无处安放。
“你,你先别哭。”他有些不知所措。“先下楼,我送你回去。”
陈砚摸索着开了安全通道的灯开关,整个走廊瞬间亮堂起来。
许以纯一愣,眼泪挂在脸上,表情错愕。
不是,这灯还能开?
雪顶观音
◎表面戴着墨镜拽酷无比,其实墨镜摘下早已泪流满面。◎
许以纯傻了。
陈砚看清她脸上表情的时候也是一愣。
许以纯还在抽泣着,眼神从茫然变成如恼怒的幼兽般恶狠狠瞪着陈砚,嘴唇微张颤抖着,小脸因为着急也涨红。
鼻涕泡冒出来的时候,陈砚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修长的手指微握放在下巴处,他别过头,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