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是一个,东家是怕掌柜再遇着什么打劫的盗贼……我们小店,开张大半年,赚的银子统共也才七八百两,你老人家给人一趟就劫去了三百多。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给人两趟一劫,好了,关门大吉!”
李元贵将桌子一拍,怒道:“那几个伙计都是我带出来的,到现在连布料不晓得还能不能认全,能去进什么货!”渐说渐怒,又将眉毛竖起来,“东家一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那些毛都没长齐的伙计又懂个屁,只怕连织布厂的大门都摸不到!”
账房见他突然翻脸,突然由笑弥勒变成了凶神恶煞,心砰砰乱跳,不由得生出几分怯意来,连忙起身给他赔笑道:“掌柜不在的这几天,东家已经叫伙计去了一趟杭州回来了。咱们小店,就进些便宜粗货,伙计们也没出什么大错……”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进价反而比你老人家这个月进的两次便宜多了。
李元贵歪缠半天,支不到银子,到外面柜台内坐下,吆喝着那个去进货的伙计给他端茶倒水,一会儿嫌茶水烫,一会儿嫌茶叶差,把伙计尽情臭骂了一顿。
到了饭点,辣疙瘩端来饭菜,李元贵端起一碗葱油芋艿相了相,又闻了闻:“这什么玩意儿,伙计们在外头迎来送往,多少的辛苦!连个红烧肉也没有,去换红烧肉来!”将菜碗往托盘上一摔,菜碗翻倒,一碗葱油芋艿就这么糟蹋了。
辣疙瘩挨了一两年的饿,这才吃上饱饭没几天,最见不得人糟蹋粮食,望着李元贵的一张老脸,暗暗捏了捏拳头,生恐被赶走,终究不敢造次。半天,还是松开拳头,低头把托盘端走了。
李元贵打从杭州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伙计们不知道他是中了邪还是抽了风,纷纷躲开来,不敢搭腔,也不敢劝说一句。他侄子也看不下去了,过来好说歹说,将他拉到隔壁小酒馆喝酒去了。
李元贵喝好酒,没有回到铺子里来,不知去了哪里。月唤到前面来,问他侄子,他侄子忙道:“婶母生了急病,来把他叫走了,待婶母好些,他自会回来。”
月唤叹气道:“你婶母生着病,你也该去看看的,怎么能像无事人一样坐着呢?”
他侄子讪讪的,要出门时,月唤又将他叫回来:“你叔叔这阵子家里三天两头的出事,你婶母如今又生了病,家里想来离不开人,就叫他在家里好生歇上一阵子,安心给你婶母看病。铺子眼下也不忙,他不来也不打紧,等什么时候忙起来了,我再叫人去请他过来。”
他侄子暗暗叫苦,忙道:“我婶母就是犯了头风,并不是什么大病,我这就回去请他过来。”
月唤道:“不必了。家里人病着,就算他忍心,我也不好意思。”叫伙计去把账房叫出来,吩咐道,“把李掌柜的工钱结出来,给他带去,他家里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
账房回去算了一算,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苦笑说道:“李掌柜这阵子支了两回银子,一回五十两,一回三十两,共计八十两……李掌柜月钱十两,这个月过去十来天,算他五两,算下来,他还倒欠铺子七十五两……”
月唤点了点头:“那就没有办法了,念他辛苦这大半年,这欠下的七十五两就算了。”
李元贵的侄子听月唤这话,知晓她是要将自己叔叔扫地出门了。叔叔被赶走,自己今后在这里也混不下去了,便直勾勾地望着月唤,冷笑道:“东家,你这样做,可就不大厚道了。你铺子开得顺当了,名声出去了,生意红火了,便要将我叔叔赶走了。你日进斗金,连我叔叔一个月十两的月钱也舍不得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