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完颜宗弼的内心想法多么复杂,此时听到李启这番话的张宪,那只有单纯的快乐。
他那原本就要起飞似的眉毛,更是扬出了新高度。
“金人这就怕了?那让他们怕的再后头呢!”
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眼中透出无限憧憬怀念来:“你也知道咱们军中禁酒。”毕竟岳帅自己都不饮,其余人再馋酒也就都得忍住了。
张宪也不例外。
但刚刚——
张宪的脸跟眼一起放光:“方才主帅亲口与我道,来日直捣黄龙府,当与诸军痛饮!”*
张宪都想象不出:若真有那一日,豪饮的他们,当是何等心境!
憧憬过庆功酒后,张宪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提醒自己不要提前志骄意满。
他今日刚归营,还未见其余袍泽,此时就问起李启,其余部将都率兵回来了吗?
随着战线的推进,岳家军也逐渐分兵,将军伍分散在广大的京西之地,呈合围之势,像赶羊一样把金人的兵力都往开封城的方向赶。
若一旦定下进攻开封,就必是宋金之间前所未有的一场对决。
不但岳家军要合兵才发,其余两路友军,也得能协同作战才能战况最佳!
故李启听张宪问起各路将领,以为他迫不及待要去打开封城,不由劝道:“别急。”
然而张宪‘啊’了一声,沉声道:“这次,我一点也不急。”
因为——这次元帅打的也前所未有的稳。
他追随岳帅多年,当然知道自家主帅从前打仗多是很猛很急的,甚至……在他们这些属下看来,有时候是不要命的打法。
最初时候,张宪以为这就是岳帅的风格,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被逼出来的打法:正如四年前的绍兴四年,他们岳家军一举收复郢州、襄阳府等六郡之地,中原已然在望。
然而陛下一封手诏就到了,不但不令他们北进,反而要求他们立刻折返‘星夜倍道至敌后,以保疆土。’。
明光灿硕的金字牌,陛下亲笔的收诏,不可违抗的军令……
张宪明白了:主帅之所以打仗悍不畏死,一意猛攻进取……其实是想在皇帝想出新的花样来之前,先打出战果,以期说服陛下他这样打是没错的。
可是这次不同了!
也不必担忧背后会有刀子捅来了——他方才在帐内,已经听主帅说起,陛下虽从海外归来,但龙体大恙不能理政,一应国事依旧‘托付’给帝姬和李纲相公。
现在在回想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张宪还是差点激动到嘴角抽筋。
张宪再次拍拍自己的脸。
他想起前日拿下颍昌府,与副将们复盘这数月来主帅与以往有些不同的作战风格时,有位副将没怎么走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这般虽进攻刚猛却稳扎稳打,拿下一块地盘便消化一块地盘……才是主帅最趁手的打法?
张宪是被敌虏砍一刀都能面不改色的猛人。但那一刻,他甚至有点难以自抑虎目含泪。
所以……
他不急。他们岳家军在鄂州养精蓄锐数年,如同被经年打磨的快刀。这最要紧的一刀他们不会焦急冒进,必要稳准狠地捅到敌人的心口里去!
**
“宪大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宪万分惊喜转头:“应祥!你可算到了!”
岳云,字应祥。
虽然他如今实岁还不到二十,但他早在虚岁到的时候,就请父亲给自己取字——这也是正式成为大人的一种象征嘛。
自他有了字后,其余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将领,就都开始唤他的字。
这让岳云觉得自己更是个全须全尾的成人。
其实他原本也想让姜官家唤他字的,但后来还是在一声声‘小云’中逐渐躺平了。
此时听到‘应祥’二字,回到岳家军的感觉就更实在了!只是他还未见过父亲,故而匆匆与张宪和李启告别,直奔主帅帐中去。
*
“父亲!”
岳云看清帐内身影时,登时屈膝下拜:“孩儿归来,幸不辱命!”
他当时可是立了军令状要保护‘官家’的,此时自当回来交接军务。
父子时隔数月相见,自彼此有一番关切相问,父慈子孝。
而在迅速简洁确认过对方一切安好后,岳云很快说起了正事。先呈上的就是此番岛上精进的新式火器明细:“还好赶得及,父亲若要攻开封城,这些火炮……”
开封城到底是从前的都城,高墙深池,属于绝对的硬骨头坚城。
所以当年李纲相公也好,宗泽老将军也好,都曾固守城池,令金军折戟城下——当然,架不住有宋钦宗这种直接打开城门,让道士迎战的脑干缺失操作。
岳云的话戛然而止,因有兵士在外请见要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