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时差换算一下,便是凌晨两点半了。公寓提前很多天邮件通知的bigcheese新房客见面派对就在今晚,宋徵仪在出门前想过要赶回来参加,至少和五六个人混熟;但是此刻她只想昏昏沉沉地在房间里睡上一觉。
公寓院落内部的一块草坪上黑漆漆地站满了人影。宋徴仪犹豫了一下,还是晃到了气氛正嗨的人群旁边。人影三三两两地重合在一起,嬉笑着聊着天。只是她没法辨认每个人的脸——说辨认都是抬举了,到达公寓之后,她还没有见过任何人的面孔,何来辨认。她此时泄去了所有主动搭讪的勇气,连哪怕走到桌子旁吃一块免费披萨的心情也没有了。与此同时开始暗暗生自己的气,白掺和热闹罢了。
这个时候身侧一个男生突然开口说广普,“同学,你是中国人吗?”宋徴仪吓了一跳,倒是清醒了几分。她回头看了看一个很高大的影子,低声回了话。
“你怎么认出我是中国人的?”“我猜中国人在这种场合会喜欢站在边缘一些的位置。”
三言两语之后,男生主动地带着她简单参观了一下公寓的布局,两栋楼,一栋七层套间公寓,另一栋是矮层公寓,从外看倒像是双层小别墅。男生姓吴,住那个高的公寓,和宋徴仪不在一栋楼里。
洗衣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男生一边介绍,一边用门禁卡拉开了洗衣房的门。烘g机和洗衣机叠放在一起,各两座。宋徴仪正打算凑上前去研究下使用说明和收费标准,男生却嫌弃地开口,“地面上太脏了,我是不打算用这个洗衣房了,还是手洗算了。”这时宋徴仪才看见角落里的碎酒瓶玻璃还有皱巴巴的两三块化纤布。
两人走出洗衣房,宋徴仪随口吐槽公寓里竟然没有吹风机。男生说,“风筒吗,我有。需要我拿给你吗?”宋没听懂“风筒”这个词,迟疑了一下。迟疑的一秒后,男生重复了刚才说的话,催要问她的回复。此刻听起来有些让自己不要不知好歹的意味。宋徴仪这才回过神领悟到风筒的意思,她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慢慢地和男生道谢,然后说自己要回一趟房间,以后有空出来玩,微信上联络哈。
八点了,宋徴仪甚至还是半饿着肚子的。落地之后已经下午四点,她只是进房间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已经感觉筋疲力尽。房间里有一种让人反感的甜腻气息,不知道是上任租客喷多的香水还是什么。她坐在狭窄的单人床上,t恤被薄薄的汗黏在背上。发了条信息问季月枝那边公寓的情况,得到一切都好的回复后,她望着三个半开不开的行李箱,闻着这令人窒息无处不在的芳香烃味道,突然哭了起来。但是没有哭太久。十分钟之后,她蜷曲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宋感觉神思清爽了很多。房间里对着草坪的上悬窗送了点新鲜空气进来。忙乱地拿好东西去浴室洗了个澡,她站在浴缸里,水流却不住地顺着格挡帘流到了浴缸外的地板上。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浴室里没有拖把也没有抹布。宋徴仪慌了,眼见地上的水积了一层,也没发现浴室里疏水阀。匆匆清洗了一遍,宋扶着浴缸边缘慢慢跨出来。穿好衣服之后她从防水包里掏出几块压缩洗脸巾,撕开包装展开布料就往地上按。积水迅速爬满整张洗脸巾,宋徴仪叹了口气,自知杯水车薪,于是把沉甸甸的纸巾提起来,将w水挤在洗手池里,然后再放到地上x1水。三四遍后,地上只盖了薄薄一面水痕。
从浴室出来之后,宋徴仪打电话约季月枝去火锅店吃落地第一顿饭。这家店是网帖推荐的常客。两个人定公寓定太迟了,没法住在一起。火锅店倒是在路线的中点上,两个人开了地图导航,相约七点店门口集合。导航显示宋只需要直走十五分钟,没有烦人的左右拐。宋就把手机揣口袋里,一路上张望街景,尽可能记住路过的店面和重要路标。
她总是有这个踩点的习惯。因为她很容易焦虑。手机也不是一直在口袋里的,宋偶尔会拿出来确认剩余的路程。两人集合之后才意识到落地的这天是周五,同时后知后觉地品尝出预约文化的味道。火锅店爆满,她们不愿意等位,就近找了家超市采购。胡乱买了一通加热即食的炸j和三明治就分开了——太累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谁也没有力气说点展望和安慰。
既然放弃了免费的披萨,那就只能拿着炸j去厨房一趟了。宋拎着袋子,进了防火门之后慢慢打量着这间偌大的厨房,厨房区分用餐区和烹饪区还有储物区。烹饪区围绕l型的灶台展开。l型的短边区在最内侧,而长边进门一偏头就看得到,此时有一个黑头发浅皮肤的男生正背对着她用锅。听见有人进来了,男生回过头冲她一笑,他戴着镜框眼镜,头发做了自然蓬松的刘海。打完招呼完男生便转身继续管着锅。宋徴仪心头一动,思量着这十二个人的小公寓里还有其他人讲中文的可能x。香港籍?台湾籍?但是宋没什么兴趣在此刻和舍友社交。她瞥到了微波炉,就挪向了灶台的拐点处,开始放空等这几分钟过去。身处厨房的墙边上,几乎是某种视线si角了。宋在等待的时间里觉得自己逐渐僵成了一块灵魂出窍的木头。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宋徴仪身t震颤了一下,拎着炸j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宋徴仪晕晕乎乎的,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沉睡,一会儿耳畔又传来草坪上的欢声笑语。但是这些欢声笑语与自己又是那么遥远。炸j真的好难吃。八点半了,然后世界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