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舟向月一惊。
付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一见他就笑起来:“天啊这么好吃吗?好吃到你都哭了!给我尝尝?”
舟向月吸了吸鼻子,笑着拿起盒子递给他:“吃吃吃!”
付一笑拿了一块,刚嚼一口就齁得有点咽不下去了:“……啊啊啊这是加了多少糖啊!”
他强忍着咽下去,赶紧找水喝,咕咚咕咚好几口下去。
“郁师弟也太宠你了,”付一笑摇摇头笑起来,猛拍师弟的肩膀,“不行,我得给他写信,跟他说不要让你吃太多糖,哈哈哈哈哈哈哈!”
舟向月也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肩膀一抖一抖。
记忆之外的付一笑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
他印象里的那个夜晚烟花绽放、篝火熊熊,璀璨烟花与灿烂火光映在所有人欢笑的眼底,闪亮如白昼。
可是过了这么久他才知道,那时候他的师弟孤零零地坐在狂欢的人群深处,所有人都在笑,而他在哭。
第328章始终(2合1)
“你们记不记得,当时屠魔之战结束后,师弟生了好几天的病,总是魂不守舍的。”
钱无缺说。
“……对。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祝雪拥轻声道,“那时我还想过,他是不是在万魔窟里沾上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过去的一切已经被岁月尘封,曾经刻骨铭心的痕迹如今已是沧海桑田。
现在的他们只能用看到的记忆,一点一点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当初的时间线。
刚刚回到翠微山的舟向月,没有用过不死灵,一直提心吊胆地藏着它。
结果在他照镜子时,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对他微笑起来:“你这样逃避可不行啊,我都变成最适合你的模样了,毕竟你是个天灵宿。你得体会一下我赐予你的力量。”
“曾经的你,或许可以凭借预感模糊地窥探命运——从现在开始,你会精准地得到命运谶言,这是接近神的力量。”
“你是天道的执笔人,你用这支笔写下的谶言,就是注定会发生的命运。”
“当然了,只有神明才能真正书写命运,现在你笔下写出来的,只是你窥见的未来。”
镜子里的“舟向月”想了想,“哦对,用的墨是血,鸡血鸭血什么的都可以,当然人血更好,必须得是新鲜的。”
“至于写在哪里呢……骨头最好,人骨当然是好上加好,不过看你现在捉襟见肘的可怜样,就不强求了。”
舟向月把镜子砸了。
但那个“舟向月”还会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出现在他床头,出现在他背后,甚至是出现在他脑海里。
那天深夜,他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手里抓着一只被割断了脖子的鸡。
他的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一段下山偷鸡的记忆,笔下已经写下第一句谶言。
【夬月初三夜,鹿溪姚庄大火,合村殁。】
那天就是三月初二。
“这个谶言还挺简单的,用不着我解谶吧。这种天灾最轻松了,放着不用管就行。”
白衣少年坐在窗台上,晃荡着双腿,“有的涉及人祸的谶言就没这么简单了,必要的时候还得用到你的力量。当然了,你要是太勉强,身体交给我就行。放心,我比你厉害多了,不会让你露馅的。”
舟向月浑身颤抖地处理掉了死鸡和满地鸡血,然后在被窝里蒙头蜷缩了一天。
初四一早,消息就传到了翠微山——几里外的鹿溪姚庄村头大树被雷劈中引发火灾,一村人全部在熟睡中被烧死了。
舟向月一直蜷缩在被窝里,可他的身体不是。
从一重重噩梦中惊醒之后,他的脑海里再度出现了陌生的记忆,那是那个“舟向月”占用他的身体去查看那场火灾的记忆。
浓烟滚滚,烈火将天空照成了诡异的橙红色。木头和茅草的房子燃烧着坍塌,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噼里啪啦的火烧声灌进他的耳朵,血肉被生生烤熟的焦味迎面扑来。
他走近火海,看到一个燃烧的人无声地尖叫着拼命向他伸出手,最后颓然倒地,在他面前变成一具枯柴一样的人形焦炭。
舟向月发起烧来。
他发烧的时候昏昏沉沉,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昏迷时说胡话,这是从小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混沌的噩梦之中,依然逃不过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重重梦境里,舟向月仿佛身处滚烫烈焰之中,被无边无际的灼热炙烤着,看到火海缓缓向两边分开,一尘不染的白衣少年像唯一的光一般向他走来。
白衣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冰凉的手覆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缓和了那焦灼的热意,“舟向月,你挺有天赋的,做得很好。”
“以后也要记住,众生畏果,神明畏因。”
“你是书写因果的执笔人,不要自己涉入因果。”
白衣倏忽化作一只白鸟,扑簌簌地飞出火海,带着他的身体扑进清凉的云层。
接连几天之后,舟向月终于退烧了。
他在苏醒的同时,得到了新的一句谶言。
【帝星陨落,邪神诞生,众生俯首。】
那个“舟向月”笑眯眯地坐在他的床头:“现在活着的帝星只有一个吧。我给你解解谶。谶言最浅显的第一重意思就是,郁燃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