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最初的时候,月贵妃不过是贪玩,顶着春风去折梅花,又一路送去给皇帝,感染了风寒而已。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小风寒也不知道怎么的,养了好些天也没有养好——御医进进出出的,动静不小,各宫的眼睛又亮得很,时刻盯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宫里面就多了一种说法,月贵妃并不是染了风寒,而是身怀有孕,这些天其实一直在安胎,就等着生下一个小皇子来。
本就得皇帝盛宠,要是再生下小皇子,皇后之位,太子之尊,只怕都跑不了。
传得煞有其事的,最后连一向谨小慎微的旭贵妃也坐不住了,借着探病的名号亲自去探了一回虚实。
说话的时候,宫女送药上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放顺手了,药碗送到月贵妃手里,压药味的酸梅子却放在了旭贵妃手边上——月贵妃娇气怕苦,眼巴巴看着那酸梅子,旭贵妃原本是要递给她的,但递到一半的时候又收回来放了回去。
宫闱里,汤药吃食,总是多龌龊,所以她格外小心谨慎。
月贵妃是单纯天真,但并不蠢,看出她的忌惮,也就没有再看那梅子。
原本也就是一次寻常的往来,各自安好。
但当天晚上,月贵妃就毒发了。
皇帝震怒,大发雷霆,宫女內侍跪了一地,太医院几乎倾巢出动,一边要救贵妃的命,一边还要上下排查毒物,简直是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查出来是还摆在小桌子上的那碟酸梅子。
皇帝自然是岑博扬演的,这货入戏挺快,一抬手就扫落了御医手里举着的酸梅子,冷冷地说:“查!给朕彻底地查!哪怕是旭贵妃下手,也不必留情!”
他面色冷冽,眼底深处流窜着可怕的风暴,声音压得很低沉,却比高声怒骂还要可怕百倍。崔总管吓得直哆嗦,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还边擦冷汗,满脸都是暴风雨要来了我很慌我很怕!
这样的君王,叫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靠近。
除了床榻被衾间那个垂死的贵妃。
有一个细节控的导演坐镇,化妆的姐姐也很给力,晏小钥此刻看上去脸色灰败透黑,真的就像是中毒垂死了一样。她闭着眼,身子缩成了一团,像是疼到了极致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却还费力地攥着皇帝那绣着龙纹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旭妃……不是她……”
旭贵妃始终将她当成敌人防备谋划着,她却在生死关头,还要为那个即将有灭顶之灾的女人辩护。
皇帝低下头,面目在帐帷的阴影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繁丽被衾间垂死挣扎的女人,似乎有些失神,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所有人几乎以为他要心软答应了的时候,他却忽然挥了挥手——御医和宫女都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他坐在床边,将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才缓缓地道:“我知道。”
天子自称为朕,而他此刻却说“我”。
余珺乐松了口气,脸上似乎有片刻的安心和笑意,但不过转瞬,就被痛苦取代——她抓着皇帝的手,吃力地问:“皇帝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皇帝神色晦暗,并没有回答她。
余珺乐却说:“可我还不想死……我死了,皇帝哥哥你肯定要伤心的,我要你高兴,不想你伤心……”
这几句话,仿佛是用光了她仅剩的所有气力,剧毒的急速侵蚀,已经把原本美好鲜活的生命逼到了崩坏的边缘。然而,终日乐观开朗的贵妃却始终不肯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死死咬着牙,痛苦地辗转床间。